为什么主妇舔勺子总是慢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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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形记

在这些煤油浸透的年份里,
她找不到一根不理智的火柴。

主妇穿过海洋,面红耳赤又无精打采。
听诊器的听筒被换成了盛菜的铲子。

她想,生活只有两种选择:
你努力营造它,或者你只是路过它。

襁褓里的婴儿照片被寄到家里,
但却没有人寄钱,她感到尴尬。

经年累月,她生长着她的头发。而后她的神经喷发新芽。
主妇不是傻子,但她也没有妄想。

她生活在一个锱铢必较的季节里,而这个季节漫无边际。
她的悲伤有厚度,以及某种光泽。

主妇知道洗衣服要抓紧。
在做饭时,她舔勺子却是慢慢的。

每晚,她都用猪肉馅做一个菜。
而另一个菜一定要高纤维。

作者 / [美国] 詹妮·谢
翻译 / 光诸

Metamorphosis

Nowhere in those kerosene years
could she find a soft-headed match.

The wife crosses over an ocean, red-faced and cheerless.
Trades the flat pad of a stethoscope for a dining hall spatula.

Life is two choices, she thinks:
you hatch a life, or you pass through one.

Photographs of a child swaddled in layers arrive by post.
Money doesn’t, to her embarrassment.

Over time, she grows out her hair. Then she sprouts nerves.
The wife was no fool, but neither did she wander.

She lives inside a season of thrift, which stretches on.
Her sorrow has thickness and a certain sheen.

The wife knows to hurry when she washes.
When she cooks, she licks spoons slowly.

Every night, she made a dish with ground pork.
Paired with a dish that was fibrous.

JENNY XIE

 

今天这首诗包含一个老梗:卡夫卡的《变形记》的题目其实翻译得不对,正确的翻译应当叫《变态记》。“Metamorphosis”这个词的意思是“生物从生命一个阶段的形态转化成另一个阶段的形态”,比如说蝌蚪变青蛙,毛毛虫变蝴蝶。还记得卡夫卡《变形记》的开头吗?“一天早晨,格里高尔•萨姆沙从不安的睡梦中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变成了一只巨大的甲虫。”中国读者都觉得这是宇宙中最突兀的语言,妥妥是“现代派鼻祖”。但是,后面发生的事情又更是“故意装疯卖傻”,似乎格里高尔和他的家人都不以此为怪,生活照常进行。

如果把“变形”转为“变态”,一切就更容易理解了。在格里高尔的世界里,可能“变成大甲虫”就是他生命更高阶段的形态,而其他人也知道这个事实。“变形”和“变态”的区别是非常重要的,“变形”是无妄之灾,比如在一次车祸之后破相;而“变态”则带有必然的决味,比如男人从“青葱”变得“油腻”。当然,你可以抵制“变态”,就好比蝌蚪拒绝蜕掉尾巴,毛虫拒绝变成蝶蛹,虽然有一种少年的豪气在里面,但似乎也有哪里不那么让人踏实。

带着这种认识,可以更好地理解今天的诗。主妇的命运让人悲伤,她在成为主妇之后产生出新的激情,却只能消磨在“一个肉菜,一个高纤维菜”的日常生活中。如果不把这种消磨当作必要的功课,那结果只能是“路过生活”。主妇不傻,这一切是智力丈量的结果。

当主妇慢慢地舔勺子的时候,会想些什么呢?

荐诗 / 光诸(微信号:ghostinthezoo)
2017/11/06

 

 

 

题图 / Emi Adac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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