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唇从未吻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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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你

你的唇从未吻过我,你从未
饮过雪。你,忧郁的时刻,冷硬地
呆在这些雪堆下面。让我问你个残忍的问题——
你还在加热你的雪屋吗?我施咒于你

撕裂你的肢体。那些皱纹加深
在一个曾经神一般的容颜上,也许你甚至失去了
对皱纹的权力。你没有更多地伤害我,没有。
小小母亲,流产的花朵,关于你的记忆褪色。

大海分开我们,你已倦怠。顽石
无助,抹涂硅酸盐。而我们应当做爱,
我还应当给那些蜂巢涂油。我的欲望已减

现在,你赢了,你果真是一个空无。而我,
无数他物之绿树成行的小径,含有你的红色心脏,
也已,僵硬。我的咯咯欢声只在你中。

作者 / [斯洛文尼亚] 托马斯·萨拉蒙
翻译 / 赵四
选自 / 《太阳沸腾的众口:托马斯·萨拉蒙诗选》,东方出版社

I and Thou

Your lips have never kissed me, you’ve never
drunk snow. You melancholy moment, frigid
under these snowdrifts. Let me ask a cruelquestion—
do you still heat your igloo? I cast a spell on you

and tore your limbs off. And those creasesdeepening
in what was once a godlike brow, perhapsyou’ve even lost
your right to them. You haven’t hurt memore, you haven’t.
Little mummy, aborted flower, the memory ofyou fades.

Oceans divide us, and you’re jaded. Thehard stone
hopeless, smeared with silicate. We shallyet make love,
and I shall grease those beehives yet. My desire has weakened

now, you’ve won, you are indeed a void. AndI,
the tree-lined path of countless others,contain your red heart,
gone rigid, too. I have gurgled with happiness only in you.

Tomaž Šalamun

 

爱情大概是一个可以被无限拉长的过程,将其分解到极其短小的时间单位上,我们当然会在各个切面上发现快乐的瞬间,同时,也必然伴随着(庆幸于“没有更多地”)伤害,伤害带来的痛苦,以及倦怠,欲望的减退。

爱情结束了,“关于你的记忆褪色”,却无法消除。过去很久的感情,可能仍然深埋心底——在那里,密密麻麻杂陈着种种滋味——多的是靠这滋味了却余生的痴情者。

有人痛短,有人情长。羡慕那些决绝到可以轻松放下一切的人,胸怀未来,很快便获得新生,转眼以崭新的自我投入下一段生活;更多的人,总是无条件地陷落在回忆里,走不出沼泽,尽管内心明了那回忆的副作用。

萨拉蒙的爱情诗,似乎从来都可以极强的能量摧击人心——不得不把灵魂从皮囊里拽出,死命地自我逼视一番。在“现在,你赢了”之前,在一个爱情败者的心底,仍然如岩浆暗涌,必然是难以忘怀,是无法割舍,爱过之后难以消除的痕迹。于是总有人像愚蠢的罪犯在隔了段时间后,回到事发现场,似乎只是为了确认发生过的一切正是自己所作所为那样,主动暴露在监视者的视线里,进而“被捕”。

这首诗正如同一次这样的自首,一次受诱后的“被捕”。

想想,无非如此,谈情说爱时欢声笑语的人们,也是会在各奔东西后伤心的吧?凛冬又至,愿痛短者得良伴,情长者亦能在寒夜拾得火光。

荐诗 / 丝绒陨(个人公众号:路透摄)
2017/10/19

 

 

题图 / Bob Mos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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