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我背着闪烁雁阵北往的四季轮回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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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我的尧熬尔努图克(外三首)

哦,我沿着清晨红狐掠过的白雪覆盖的影踪
哦,那是腾格里欧拉仅剩的掩藏不露的血脉
哦,我踏着黄昏苍狼伫立的寒风铺撒的暮霭
哦,那是白哈尔大神捎来的徘徊萦绕的乡愁
哦,我迎着褐色山鹰西来的千山万水的风尘
哦,那是金顶的寺庙响起的铿锵有力的信仰
哦,我背着闪烁雁阵北往的四季轮回的春天
哦,那是祖先的灵魂忘记的富足残破的历史
哦,我呼吸着乃蛮河拍打的飘飘渺渺的朝气
哦,那是阿拉坦罕王吟诵的流芳百世的诗歌
哦,我抚摸着白桦树种植的结结实实的山峦
哦,那是远行的牧人留下的披荆斩棘的心思
哦,我念想着鄂博台牵引的青色伤感的桑烟
哦,那是帐房里阿妈心疼的灼人肺腑的爱惜
哦,我揣摩着海子湖倒影的蓝天白云的依恋
哦,那是驼羔般眼眸顾盼的矫健飞驰的骏马
作者 / [裕固族] 巴战龙

注释

尧熬尔:裕固语,裕固族自称译音。
努图克:裕固语,营地、故乡。
腾格里欧拉:裕固语,天山。
白哈尔:裕固语,裕固族守护神。

 

这首诗的作者巴战龙是生长于西北草原、目前在北京生活多年的裕固族人类学家,一个语言里、生活里、所做的研究里都洋溢着浓烈乡愁的人。他曾在一篇博客中写道,“在我心中,总有一幅美景:一群诗人站在山野草地上逐个朗诵自己的作品,那些从四面八方匆匆赶来的牧人农民工人席地而坐,静静聆听,他们欣赏着、他们思考着、他们满足着……”

我们都知道我们国家有很多民族,却鲜少有契机去了解他们。被世代的习惯、时代的洪流的巨大力量所形塑的人们往往钝于了解与自己不同的人群,就好像穴居的人到了草原会把远处的牛当成是某种昆虫一样。我们知道那些人群确实与我们共存,却不明白他们以怎样的方式起居生活、教育子女、深爱着自己的家乡。所幸诗歌能够在人群之间架起桥梁。

这首诗应当是唱出来的吧:用寺院里飘扬出的绵长调子,用牧羊人孤独嘹亮的嗓音,唱夜夜入梦的故乡的山河,飘渺的白云,唱时时牵挂的童年的牛羊,慈爱的母亲,唱随着河水流走的青春,唱随着心脏跳动的乡恋,唱给年迈的双亲和年幼的子女,唱给远别的朋友和身畔的路人。在诗里,我们虽身处拥挤的城市却也能登上青葱的高岗,感叹苍狼子孙在高远碧蓝的天空下生生不息的豪迈与遗世独立的孤独。

还有读罢诗歌荡气回肠之余对自己的家乡重新涌起的思念和热爱。虽然故乡不同,人总有故乡。每个人的故乡都值得吟诵啊。

其实巴战龙先生写诗不多,或许叫他一声诗人他都不答应,但读过他混着裕固语的诗,了解他是一个不追热点只做最有意义的研究、会因为怕老乡在北京怕生紧张而乐于陪家乡人去医院看病的学者后,总觉得这是一个把生活过成了一首磅礴的诗的人。
荐诗 / 刘宛妮
2017/02/03

 

 

题图 / Fabian Krueg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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