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多么想生活和死在巴黎,假如没有莫斯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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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别

换掉最后一枚法郎,
我坐上汽车。
——“去马赛的火车几点开?”——
巴黎
一路跑着
为我送行,
光彩迷人
美艳非凡。
离愁啊
你快涌上
眼眶,
快用感伤
刺痛
我的心房!
我多么想
生活
和死在巴黎,
如果没有
那样的土地——
莫斯科。

作者 / [俄罗斯] 马雅可夫斯基
翻译 / 邱达

Прощанье

В авто,
последний франк разменяв.
– В котором часу на Марсель? –
Париж
бежит,
провожая меня,
во всей
невозможной красе.
Подступай
к глазам,
разлуки жижа,
сердце
мне
сантиментальностью расквась!
Я хотел бы
жить
и умереть в Париже,
если б не было
такой земли —
Москва.

Маяковский

 

莫斯科是个好城市。

由于自身专业的缘故,我曾不止一次到过莫斯科。无论是冬天白雪皑皑的莫斯科,还是夏天绿意盎然的莫斯科,对我来说都无比亲切宛如故乡一般。

我爱莫斯科的每一条小胡同,爱她那些像冰淇淋一样五彩缤纷的东正教堂,爱她的月圆之夜——在那样的月光下我曾经一口气从地铁白俄罗斯站走到红场,裹着厚厚的大衣戴着毛帽站在空无一人的古姆商场前等“梦中的城市粉红一片”。——爱她每块砖每棵树每只肥肥的鸽子……以至于回国之后在北京的地铁里听广播,恍惚之间都能幻听到莫斯科。

请跟着我来莫斯科。我们从红场出发,沿着特维尔大街往北走,走着走着你就会遇到马雅可夫斯基。他站在北京饭店前的凯旋广场上,头上总是落着两三只肥肥的鸽子。你抬头看他,莫斯科的日光晃花了你的眼。那么我们晚上来。从金碧辉煌的地铁马雅可夫斯基站走出来,走进街心广场,情侣们相拥接吻,年轻人们聚在一起抽烟说笑。你的身边是川流不息的车流,夜色,霓虹闪烁。

你累了就在马雅可夫斯基身边坐下,你坐下拿出他的诗集我们一起读,我们大声念他的诗情侣如胶似漆年轻人笑得欢快,这时马雅可夫斯基就会捋顺自己被鸽子弄乱的头发,愉快地坐下来一起念诗。

莫斯科是个好城市。她有从1959年延续至今的传统——每年4月到10月,每个月最后一个星期天下午六点,人们会聚在马雅可夫斯基身边一起大声念诗。我也去那里念过诗。这活动没有组织没有主办方,人们就是聚在一起大声念诗。

我第一次参加莫斯科马雅可夫斯基诗会是夏末秋初,天气已经转凉。大家从黄昏一直读到冰冷的夜里,夜风吹着我的头发吹着所有人的头发也吹着马雅可夫斯基的头发。听众里有背着书包中学生模样的年轻姑娘,有烟不离手的纹身壮汉,还有包着头巾白发苍苍的老妇人。

我走到马雅可夫斯基身旁大声念他的《告别》,当念到这首诗最后一个词语“莫斯科”时,掌声如潮水般扑来,而那一瞬间我抬起头看见马雅可夫斯基也在人群里鼓掌。这不是幻觉,诗人在场。

后来,我回到北京,在北大静园草坪组织了两次马雅可夫斯基诗会。我总觉得诗是要读出来的——声音有魔力,它是使故去的诗人们得以复活的咒语。我记得静园明亮的午后,我们读遍五大洲四大洋。在北京暖得有些令人昏昏欲睡的空气里,如同地铁里的幻听一般,莫斯科温柔地把我揽进怀里。

那么,每年4月到10月,每个月的最后一个星期天下午三点,我们约好在北大静园草坪见,好吗?

荐诗 / 邱达
2015/11/10

 

 

 

题图 / 丝绒陨,巴黎车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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