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末日之际,我愿正在隐居

20140820

奈良

往高松冢的路上如梦
樱花树下时时遇见麋鹿
歇脚在一边翻看杂志克劳斯如是说

世界末日之际
我愿正在隐居

坐到法隆寺殿的黄昏瞌睡唯美之迷醉
又有铁铃铛叮叮
送来想象的斑鸠

走马观花一过
即为葬身之地

作者 / 陈东东
选自 / 《黑镜子》,北京邮电大学出版社

 

最近受了刺激。读睡出了纸质书,很开心地送了一本给身边自认为投缘的朋友。他随意翻到一首,朗读之,大惊失色道:什么?这是你写的吗?你老公知道吗?

咳咳。

那不是我写的,但如果是我写的,我老公当然知道。有什么理由不让他知道吗?

于是想到一个问题:什么样的人会愿意欣赏/能欣赏现代诗?或者,愿意欣赏/能欣赏现代诗的,都是什么样的人?

比如陈东东这首《奈良》,什么样的人会愿意读?会读得懂?会觉得好?

抱歉,我也不能说自己能够读得懂,虽然为了读懂它,我特意买了他的散文集《黑镜子》,因为从目录上看,这本文集收录了他游历日本时写的日记,其中有一则正是关于奈良。但拿到书后大跌眼镜:其它关于京都、仙台等等的日记,都是长篇大论,唯独写到奈良时,只有这样孤零零的一首诗。

其实也没有那么难。高松冢是一处古代墓葬,位于奈良县高市郡明日香村,因坟头上种有松树,故名高松冢;法隆寺是一座佛教寺庙,位于奈良生驹郡斑鸠町,因而又称斑鸠寺,倒数第二节“送来想象的斑鸠”,自是源出于此。至于樱花和麋鹿,是奈良一大特色,随处可见。我没有去过日本,以上是我为了将此诗译为英文而作的考证。

那么这首诗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诗人在奈良游历期间,与友人同往高松冢考察,一路樱花树护卫,树下麋鹿安详;经过法隆寺,联想到隐居,于是一脚踩进去,磬声清脆,斑鸠翩翩,昏昏欲睡不忍离去;终是走马观花,倏忽而过,目的地高松冢(葬身之地)就在眼前。

我这样解读之后,你可能又要问,就这么点事儿,写这么玄乎有意思吗?

咳咳。我还真觉得,挺有意思的(另外我的解读不一定准确)。

有意思在哪儿?

呃,难道我真的要和你讨论“诗是什么”这个本体论问题吗?算了。

我只能告诉你,不是每一首诗都旨在反映劳动人民对幸福生活的渴望,不是每一首诗都吹响从胜利走向胜利的号角,不是每一首诗都体现伟人和天才的旷世奇才和胸怀,不是每一首诗都沉淀出曾经沧海的人情练达和潇洒恣意。人有喜怒哀愁,有振奋有彷徨,有清醒有迷离,有拼搏有放弃,诗也是一样,它说出我们人之为人的一切,还说出我们不可言说的一切。我们能够欣赏这些似懂非懂的文字,“没有意义”的文字,只因我们是有情众生。

至于陈东东这首诗,让我引用臧棣的一段评语,话已说尽:

“陈东东则可以说是优美地专注于本文的快感。他的诗歌是本文的本文,洋溢着一种漂亮的、华美的、新奇的,将幻想性与装饰性融于一体的,执着于本文表层的语言的光泽,犹如汉语诗歌的巴黎时装。这种对本文表层的执着突出地意指着一种诗歌想象力的欢悦,一种从容、自如、优美、飘逸的诗歌感性。它顽强地抵御意义的侵袭,但又并非排斥意义,而是以一种绝对的艺术才能把意义束缚在本文的表层上,让意义在那里堆积、分解、游移、转化,从而最终呈现出一种单纯的、宁静而又引人入胜的诗歌意蕴。”

至于老公知不知道,让我引用李海鹏一篇文章里的一句话:“我并不担心因谈及某些略带诗意的感慨而被人嘲弄。”

荐诗 / 唐晓丽
2014/08/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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